第(3/3)页 凉州主要河流如弱水等,春夏之季常发大水,可以乘船直达居延泽。 冯某人主政凉州时,曾下令不得在居延泽周围伐树,围湖造田,甚至还立碑为戒。 不是因为什么环保,而是居延郡作为凉州的主要产粮区,需要居延泽作为天然水库,蓄水防洪。 让人反直觉的事实是,凉州的粮价,在整个后汉时期,只要没有战乱,都会比大汉内地低。 “那卢公知道大汉所控之地,哪里的粮价最贵?” “不知。” “雒阳,一千钱。” 雒阳唯有崤函古道与关中相通,想要利用大河,不是说不行,而是太过耗费人力物力。 两汉四百年,光是开凿潼关到函谷关这一段大河两岸的纤夫栈道的工程,一直都没有停止过。 但……修修停停,停停修修,直到现在,还是没有办法大规模运粮。 除非是败家子,对运十船沉九船的损耗无动于衷。 再加上雒阳新复,又是处于前线,粮价自然是最高。 但饶是如此,仍要比邺城低了数倍。 说完了粮价,冯大司马这才对着卢毓微微一笑: “卢公你说,如果长安的粮价涨到一千钱,邺城的粮价会涨到多少?一万钱?还是三万?十万?” 粮食这种民生必需物,价格涨幅过了一定阈值之后,就不再是继续线性往上涨,而是以幂函数级别地向上涨。 因为有价无市。 最怕的就是你开再高的价格,也买不到。 “现在的邺城百姓,用三五千钱才能买一石粮食,卢公不担心邺城百姓受苦,反而担心只用三五百钱就能买到同样粮食的大汉子民受苦?” 冯大司马发出了灵魂暴击: “此与屠城之军责问仁义之师当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。” 卢毓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,只见他双腿一软,直接瘫坐回座位上。 冯大司马不去管对方,大热天的,说了这么多,有点口干,他向着左右示意了一下,很快,左右就端上来一碗散发着冷气的冰酪。 经过这么多年改良,冰酪所用的羊乳和牛乳已经不再是像最早那般有腥臊味。 所加的糖也不再是麦芽糖,而是蜂蜜。 挖了一大勺放入嘴里,滑腻爽口,委实是夏日里的消暑良物。 “给卢公也来一份。” 一口气炫了大半碗,冯大司马这才重新开口道: “司马公刚领兵到苇泽关,便派了卢公前来,试探也好,示威也好,邀战也罢,足见其志。” 说着,冯大司马别有意味地笑了一下,“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,司马公快要到古稀之年了吧,还是已经到了?” “如今居然还要亲自领军,于阵前与永相争,真可谓老骥伏枥是也。只是不知道,以司马公之高龄,尚能适军旅之苦否?” 卢毓本没想着吃这冰酪,但光是闻那香甜之气,就让他忍不住。 听到冯大司马这么一说,他只道对方这是明褒暗贬,于是连忙嘴里的冰酪咽下去,肃容道: “冯公既知老骥伏枥,岂不知老当益壮之理?太傅年事虽高,然则这些年来总理河北军政,事无巨细,无一遗漏,众人皆服。” 冯大司马嘴角轻轻一挑,笑容有些古怪起来: “哦?是吗?司马公以这等高龄总督河北军政,要做到事无巨细,无一遗漏,岂非要日日熬夜,难有闲睱?” “太傅为大魏鞠躬尽瘁,即便夙兴夜寐,亦无怨言。” 冯大司马呵呵一笑,点头,略有感叹: “其实抛开双方立场不谈,今天下能入我眼者,唯有司马公而已。” “就算我与他各为其主,我亦深为佩服其韧性不拔。有生之年,能与司马公这等人物做对手,不亦是人生一大快事乎?” 听到冯大司马这番英雄惜英雄的话,卢毓大感意外,没想到冯公对太傅竟然是这等看法。 再一想,又觉得合情合理。 此人一语就道破了太傅派自己前来的深意,甚至还反手就给了自己巨大的压力。 冯公与太傅,两人果真是天生的合格对手。 非自己这等愚凡之辈所能比拟。 一念至此,卢毓不由地感叹道: “若是太傅得闻冯公这番话,说不得亦会有知己之感。” 冯大司马忍不住地笑出声来,看出来很是高兴,举碗代酒,说道: “只是司马公年事已高,又要夙兴夜寐,那可行注意保重身体,也免得说冯某占了年少的便宜,胜之不武。” “却不知司马公胃口可还好?一日能吃多少?” 卢毓想也没想,直接答道: “太傅年老,自是不如青壮,又多劳累,一日数升而已。” 冯大司马微笑点头,再一次招手,让人送上来一个木盒。 “酷暑难耐,本就胃口不佳,这里面有我平日所食的冰酪一盒,卢公请代我转交司马公,调剂一下胃口,也好能多吃一些。” “谢过冯公。” 冯大司马目光幽幽,笑意盈盈。 司马懿事烦食少,年近古稀,偏又要夙兴夜寐,岂能久乎?